纪念一峰草堂之梦以古人笔墨写现实山川澎
谈起老成都,人们不由得提起成都西门上的画家吴一峰,提起那个有腊梅、兰花的草堂。吴一峰(~),名立,字一峰,号大走客。浙江平湖人。自幼喜尚书画,年拜师冯超然,年考入上海美专,年毕业,年随黄宾虹入蜀讲学,从此留居成都直至去世。六十余年间,足迹遍西南,将川、滇、黔三省风光尽收笔底。吴一峰先生毕生追求"以古人笔墨写现实山川"的创作理念,常年游历,写生创作,画风写实,是20世纪以“写生”探索山水画变革富有成果的画家。其艺术实践和迥异时彦的绘画语言生动地诠释了传统绘画的艺术魅力。
《吴一峰艺术文献展》请柬
年香港翰墨轩出版了一套《名家翰墨·中国近现代书画家全集》,这套全集共出了18位画家的专集,包括张大千、黄宾虹、傅抱石、李可染、潘天寿、齐白石、丰子恺等,吴一峰是编入全集的第19位画家。翻开记录艺术家梦想与生活历程的画卷,不禁令人顿生感慨:人生有梦,不容易;一生执著一个梦,就更难。把艺术史全部交给艺术史家,总有点不放心,只讲风格,我们肯定无法深刻理解艺术和艺术家。梦想、生活、记忆以及时代风气在多大程度上塑造了艺术,有待我们重新估价。可能正是出于这样的观念,画集的编者刘欣先生又用了十年的功夫,编成《客行万里:吴一峰年谱长编》(刘欣、刘振宇、吴嘉陵编著,四川美术出版社出版社,年1月),以丰富翔实的史料,六百页左右的篇幅,既讲述了一个画家的故事,同时也呈现了二十世纪四川地区的人文图景。这是一个艺术家的年谱,也是一部地域文化史的大作。编者不是专业艺术史家,但作为吴先生的亲炙弟子,致力于复原艺术家的生活与梦想,让我们了解了艺术后面涌动的时代和生活的大潮,这反过来更有利于我们去理解艺术,毕竟生活大于风格。
吴一峰,光绪三十三年(年)生,浙江平湖人。平湖是一个传统积淀深厚的江南小城,近代出过虹一法师李叔同。年吴一峰考入刘海粟主持的上海美专,老师是郑午昌、朱天梵、潘天寿、丰子恺等近代名家,同学中有吴茀之等人。少年时吴一峰就立志为《徐霞客游记》补图,年徒步天目山、富春江写生,32年随黄宾虹入川,遂定居成都,一生多次溯峡江之雄秀,览峨嵋之胜景,壮游云贵川,足迹遍及西南,饱览胜景,以入画卷,号“大走客”。吴氏一生钟情西南山水,算得上与巴山蜀水有缘,但成都留得住吴一峰尚有另一层缘由。二十世纪初的成都,对有怀古访幽之思的人,倒真是一个寻梦的好地方。据清末游历中国的日本人中野孤山的游记,成都给他的第一印象是相当干净,不像中国其他城市要“捏着鼻子闭着眼睛走路”,不过他归结的原因很可笑,说是因为成都狗多,屎都被狗吃了。甚至连巴蜀民间也重斯文,据姜亮夫回忆,他二十世纪初从云南到四川求学,蜀中“文化已渗透到田头”,峨眉山抬轿人前后对答皆用诗句,尤其是唐诗,这给他很深印象。直到四十年代,抗战入川的何满子还感受到成都这种民间文雅风气。三十年代在成都地方文化、政治上有微妙影响力的是所谓前清“五老七贤”,这些遗老是文化素养非常高的一个群体,他们以一种前朝进士、举人的象征性文化身份,在诸多公共事务上讲话都很有分量,从官方决策到江湖恩怨,五老七贤站出来讲几句话,好多事情都摆得平,军阀打仗,遗老出面打个招呼,不要把成都城打坏了,于是双方同意把战场摆在郊外,这都是当时成都社会中一种有趣现象。民国初年,巴蜀文化学术圈子正活跃着赵熙、宋育仁、吴之英、林山腴、龚向农、祝屺怀、向楚、谢无量等一批传统士人,皆一时硕彦,名动海内。吴一峰入川后与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有交往。
吴一峰(—)
如果细推起来,西蜀和江南倒是颇有渊源,说远一点,有人认为宋末为避战乱,蜀中李、牟、高、虞等文化精英家族迁徙江南,为明清浙东史学兴起奠定了基础。说近一点,成都的文化上的“旧”也与江南颇为相通,以学术为例,二十年代经学大师蒙文通从四川到江南,就感到两地的文化精神相近,“予初到东南,其地言学者与四川相似,故无所轩轾”。川中学人也一贯认同“旧”学问,好像并不怎么看得起各种时髦的新学问,川大中文系教授庞石帚在三十年代给吴宓的信中对“整理国故”的“新学名士”就很不以为然,难怪东南的《学衡》杂志曾向川中学者约稿,可能共同的文化价值取向都是比较“好古”。四川学者旧学功底深,川大毕业生姜亮夫、王利器的传统学术根底给清华、北大的导师留下了深刻印象。王利器曾对胡、傅谈起想仿王国维《两浙古本考》作《宋蜀本考》,其实这些想法可能与川中学术有些渊源,四川学者刘咸炘二十年代就写了《宋世蜀刻书藏书考》。据说当时在重庆的中央大学等数所高校向教育部申请开办文科研究所,未获批准,唯独特命四川大学开办文科研究所,由向宗鲁主持。这些好像与一个画家的故事无关,但把视野放宽,将画家放入他成长的文化大环境中,可能更有利于我们理解他的艺术。
吴一峰生长江南,沐浴新风,却对古代文化怀有诗意温情,上海美专虽然“新”,但他喜欢的老师是郑午昌、朱天梵那种很传统的画家,在校期间一度休学回乡学习古诗文,而这一时期大量画作都以摹古为主。年轻的吴一峰对“旧”怀有“温情”,这些江南正在消失,只有在古书中读到、在想象中存在的文化氛围和生活方式,居然还在西南一隅的成都保留着。那时的艺术家和现在不同,确是有文化的,不只是从业匠人;这种不同,从书画大赛到青歌赛文化知识问答中就可以看出。年入川以后,吴一峰迅速融入成都的文化圈子,如鱼得水,与之雅集唱和、书画交往的蜀中名士,方旭、刘咸荣是五老七贤,林山腴、向楚是川大教授,姚石倩、刘既明是蜀中画师。这批人的书画学问,即使在当时也是算相当传统一路。吴一峰从成都感受到一种梦中想要寻求、心里非常认同的文化氛围,况且又能健步青城峨嵋,漂流岷江嘉陵,畅游巴山蜀水,寄情山水,笑傲林泉,这就是他理想中的倪云林、黄公望的生活,他希望能够在成都实现这种梦想。况且在川寻到终身伴侣骆禧懋女士,加之故园沦陷,众缘汇聚,吴一峰驻足成都,一呆就是六十年。年末,位于成都西门卧牛台三亩六分的一峰草堂建成,画家为自己的梦想寻得一个落脚之地,图写山灵,种竹饲鱼,就是画家想象的草堂生活。次年元旦,吴一峰邀请同道于新居雅集,黄君璧、郎静山、董寿平等一时名流咸与其盛,张大千因兄丧子亡,回内江料理家事未赴,为此专函致歉。草堂主人好客,后来入川的画家同道如陆俨少、关山月、赵少昂、赵望云、吴作人、谢稚柳等都在一峰草堂留下足迹。
虽然是说梦,但也离不开生活与现实。艺术史应该给地域环境、艺术市场、艺术品买主相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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