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3轮课改一所乡村校的励志奋斗史

教育变革,最忌走捷径。

变革之初,有的教育人往往倾向于找到一本终极秘籍,一套成功模式,然后登高一呼,整个团队就铁板一块,攻上山头,一举解决所有问题。对此,李希贵在《学校如何运转》一书中就提醒说:当全体没有搞清楚变革内涵,就一呼百应,冲锋陷阵,那将是很荒诞很危险的事。

回顾中国近代史中的每一轮变革,几乎都指向同一个道理——凡是生搬硬套的,往往失败;凡是结合国情的,往往成功。然而,这样的道理,一所致力于课程变革的乡村薄弱学校,用了足足20年,才想明白。

本文就带大家一起看看,这所用了20年才参透“教育变革”道理的学校,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拥抱互联网的前一夜

宜宾翠屏,合江楼头。

从岷山南麓奔流而来的岷江,与流急坎陡的金沙江融贯,共赴长江。这三江支流,南部支流滩多水急,北部支流水流平缓,在合江楼前,统统被长江收纳。

正是乙未年12月,在遥远的浙江乌镇,第二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已经开启,而教育行业的“互联网+”也已启动。在合江楼上,正上演一场硝烟十足的四人会议:

沪江CCtalk首席教育官吴虹,爱卡的米总经理张良,凉水井中学龙云君、吴舸,就学校“第三轮课改”“互联网+”交流了整整一天。两位校长认为,应试成绩是学校的生存之本。吴虹反驳说,学生综合能力上去了,成绩水到渠成。而张良老师提出一套新锐的课程体系,也不能被完全认同。四人针尖对麦芒,甚至发生激烈争吵。

“他们是理想主义者,想做一场伟大的教育实验,看的是十年以后,而我和龙云君是现实主义,惦记的是明早上的燃面。第二天,张良又跟学校老师聊,跟我聊,很幸运地达成一些共识——不做大设计和颠覆性的东西,不动摇学校根本,先开一个小切口,做小实验、小设计。”

尽管吴虹和张良很快成为学校“互联网+”的推手,吴舸团队并没因此而被“裹挟”,而是用太极推手,将南北支流过滤收纳。这种谨小慎微,建立在吴舸团队十多年来“神农尝百草”的艰难摸索语境上,建立在团队对校情的准确理解上。至始至终参与学校20年“救亡计划”的吴舸清楚,凉水井的源头从何而来,应该奔流向何处。

年-年:触底反弹

千禧年间,停止职高招生的凉水井中学,垮了半壁江山,有去处的老师纷纷离开。残留团队士气低迷,大多混迹麻将馆。当时还是青年教师的吴舸,虽没沉迷麻将,也没把心思放教学上。直到他的好哥们、老领导龙云君,接任新一届校长。

龙云君看中吴舸的教学和人格魄力,说:真正优秀的人生,不是有很多路可以走,而是一条路走到底。”老领导的情感撩拨让吴舸感动,两人明确分工,龙云君主导学校变革的思路规划,吴舸总执行。

两位青年领导一上来先做两件事,一是抓教师赌博问题,找了一个“托儿”演了一场苦肉计,成功禁绝了赌博风;二是做“老油条”的思想工作。两步棋一走,团队嗷嗷叫,哭着要为荣誉而战,把教学质量抓起来。

团队精神回笼,学校启动“人肉补课”战术,要把丢了的东西找回来。龙云君、吴舸、侯开华组成“铁三角”冲在一线——所有行政干部每天排着满满八九堂课。“一到夏天,八九堂课上下来,领子袖口全是盐结晶,摔在地上啪啪响。”吴舸回忆说。所有人都在拿命教学,再不拼一把,学校就彻底亡了。

“那时我们经常开会到晚上十一二点。有一次回家,家人不开门,说你一个乡村老师,开会到凌晨,谁信呢?我只好住宾馆,心里不好受,哭了一晚上。”一名女老师回忆。

团队的血汗没白流,盐结晶都成了中考结晶。年到年,凉水井中学“全凭一股蛮力”抓教学质量,抓升学率,多次荣获翠屏区质量评估一等奖。

凉水井团队从一盘散沙到收紧铁拳,除了领导示范和团队觉醒,还有外界“激励”。吴舸讲了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

年,一名学生有实力考上重点高中,却填错志愿。吴舸和龙云君跑到错填学校说明情况。“那时候,我们特别需要这样的精神提振。”但是,被轻蔑拒绝。

经此事,吴舸明白:有实力才有权重。他在教职工大会上发誓,总有一天,要让那位校长找上门来。没过几年,吴舸就实现完美复仇——那位校长数次跑到凉水井,请吴舸团队吃饭,席间悄悄问:“贵校的学生,怎么不报考我们学校呢?”

第二个故事。

年,一名学生在课堂晕倒,医生检查说是饿晕的。一问起,原来是生活费在山下被混混拦截,其他学生也有相同遭遇。熟读《三国》的吴舸联系了受害学生家长,约定在下一个学生返校日,埋伏于案发点两侧。

那一日,待混混一露头,一群工农武装拿着锤子镰刀从两侧山坡俯冲,来了个瓮中捉鳖。据唐芳林主任回忆,当时的吴主任挥着拳头一马当先——与其说他在替学生出气,不如说他是借此一浇胸中块垒。这一场自卫反击战换来凉水井中学十多年太平,河水再不敢犯井水,也让家长心生好感。除了全力补课,还忙着扩张地盘。年到年的暑假,吴舸和龙云君两位销售经理,骑着摩托车,载着两桶浆糊,背着一摞传单,到处贴“牛皮癣”。

“有一次,我们在一家农户贴单。主人惊问,凉水井中学还没死啊。一听此言,悲欣交集。”忆起招生往事,吴舸浊泪纵横。

凉水井中学十年历史,更像一位农民企业家的创业史,充斥着街头搏杀、地盘抢夺、江湖恩怨与世态炎凉。没有科学的顶层设计、没有系统的制度建设,也没有好的教学模式,没有政策帮扶和公益支持,靠着“人肉战术”,用时间和汗水一点点积蓄分量,凉水井中学在丛林中,在山上,走出了一条“武装割据”的野路子。

这个过程中,团队仿佛被一条老狗溺水时的求生欲望所支配,被一种江湖“恩怨情仇”所驱动。这种压抑、愤懑、挣扎、睚眦必报的情绪,在特殊阶段,似乎比所有绩效奖励都更能鼓动人心。有趣的是,恰恰是这种“小格局”,推动学校走向“大格局”。

这种无法言说的集体意识和精神张力,慢慢就内化成了凉水井中学的文化。

年-年:一轮课改

年前,凉水井中学还处于小农经济,虽艰苦闭塞,最后总能跟上部队节奏。之后,国家整肃补课现象。吴舸团队清楚,一旦没了“补课”优势,不出三年,凉水井中学必然凉凉。

吴舸跟龙云君一商量,认为“杜郎口模式”可能是一条出路。只是吴舸没想到,正是这个红极一时的“杜郎口模式”,将他十多年的“声望”摔得稀碎。

年底,吴舸率“五大臣考察团”往杜郎口中学学习。回校以后,启动第一轮“课改”:先从形式上模仿——所有桌子板凳按照六人小组围起来,选出小组长;老师讲课不超过10分钟,剩下时间由学生支配……

吴舸是课改总执行,不上课时,他就拿着秒表推门听课,一旦老师讲解超过10分钟就喊cut。由于不分学科的“一刀切”,很多老师颇有怨言。

“当年的吴舸,什么课都敢推门说几句。对一门学科的解释权,是学科老师的最高尊严,但吴舸常常毁掉别人的尊严。有一次,他又对我指手画脚。我大吼道:youcan,youup!”英语老师杨儒秀说。

英语水平不高的吴舸当然不上台了。他找来这个班几名学生,勾画大纲,每人讲一段,效果还不错。饶是如此,这种“好效果”也充满偶然性和不可持续,而吴舸在全学科上的指点江山和对“杜郎口模式”的铁血推进,也将他十多年来的“人设”消耗殆尽。

不出意料,第一轮课改一败涂地。年、连续两年,中考成绩跌入深海,平均分全区倒数第三。吴舸的民意考察,超过一半老师“不满意”。作为课改总负责人,内疚和惶惑双重背负,吴舸在教职工大会上,失声痛哭。

“那一段时间,我陷入自我怀疑。后来,读郑观应《盛世危言》。他说,‘育才于学堂,论政于议院,君民一体,上下同心,务实而戒虚,谋定而后动,此其体也;轮船火炮,洋枪水雷,铁路电线,此其用也。’推而论之,我们形式上模仿‘杜郎口模式’,是犯了本末倒置的错误。没有搞清背后的逻辑,没有梳理学校现状,没有做好教师心理建设,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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